出走

小林妈妈端了碗香喷喷的鸡蛋面，但小林正在难过，张不开嘴。下午小林去擦玻璃，随口说了句为什么不让弟弟擦，母亲说掉下来多疼啊。凳子上的小林就愣住了，那我掉下去不疼吗。没事的，母亲随口说。随口说？那就是真心话了。热腾腾的面，芬芳的葱花味儿。小林吃不下，她不知道，只有能边哭边吃面的人才能活下去。

大多时候，父母和弟弟更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，而小林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意外。说是意外，其实比那更复杂，父母往往在忽视她和补偿她之间徘徊，父母并不爱她，因此她活得很窘迫。

小林决定离开，便在某一天晚上拿上换洗衣服离家出走了。走出小区门口，星星是正很好，一闪一闪蔓延到天边去了。路灯黄黄的，像是斜阳的光。她轻飘飘的，一阵自由的感觉。比起从家的压抑里脱离，能否活下去看起来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
很快吹起风了，毛笔在天空画一个圈，渐渐浸透云层。小林走进一家店，要了一碗炒饭。闷热的空气让她感觉像在笼屉里，快焖熟了似的，浑身汗津津的。老板把炒饭端来，随口问一句，妹妹，这么晚去哪儿啊。回家，小林说。

炒饭像是糊了，糊味来自饭里的肉丝，肉眼可见碳化的痕迹。小林吃了两口，仿佛是山珍海味，完全没有意识到糊味。她连青椒也完全嚼碎，可能是甜辣椒，她什么表情也没有。

刚刚吃完结了账，外面下雨了。瓢泼大雨，也许会把世界冲垮。小林忽然意识到，连从小养自己长大的父母也不喜欢自己，别人就更别说了。吹进来一阵湿风，小林感到很凉快。她索性脱下外套，站到了雨线旁边。

就算笑不出来，哭不出来，欣赏雨景也没问题。雨已经在咆哮了，雨点噼里啪啦杀气腾腾，街上有撑着伞跑的人。全身都湿透了也撑着伞。

小林自由了，她从这场雨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，没什么迟疑，她走进了雨。迎面就是清凉，眼睛睁不开了，头发贴在脖子上，衣服湿哒哒的。天上打雷了，轰隆隆的响彻云霄，她迈步向前，一如往常。

走到广场上，一个人也没有，地上积水快到脚踝了。雨夜里有股腥气，冲得她神清气爽，个人的生存已经被她抛在脑后，什么都不重要了。她踩着雨水走到椅子边坐下，背后就种着花，醉醺醺的在摇晃。迎着雨点，她仰头躺下休息，紧紧的闭着眼睛，像是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