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

小窗子前，男人缓缓吐出烟圈，其实那根烟早就燃到尽头。他把烟屁股丢掉，粗暴的踩了几下。天已经暗下来了，乌云卷积在一起，沉闷得不行，像是要下雨的样子。

“收衣服喽。” 对面阳台钻出一个小孩，兴高采烈的伸出手去够晾衣杆。失败几次之后，他急匆匆跑进屋，抱来一个凳子。

中年人这时候发现，医院地处偏远，门口是条安静狭窄的路，过往车辆很少，而拐过弯去的另外一边则大不相同。空气里飘来烤串的香味，他回忆起孩童时光，几乎要流出口水。后边一个护士关门不注意，“砰” 的一声贯穿走廊，那护士立马红了脸，悄悄走了。他回过神来，还是继续发呆。

这时候医院里也没几个医生，大部分都下了班，老人住在临江的病房，能从大窗看到桥那边的风光。她和同房的另一个病人说着话。中间的柜子上摆着一盆花，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些苹果、橘子和香蕉。

“吃不吃香蕉？可甜了，对肠胃好。” 老人剥开一个香蕉，笑吟吟的递过去。

“哎哟，我不像你，老人家，我肠胃不好。” 中年妇女漫不经心的说。她打量着自己的衣襟，好像有点褶子。

“哈哈。” 老人又笑了笑，抬头望向墙上挂的日历，惊讶的发现已经过了十几天。

中年妇女自顾自的说：“护士告诉我是十二指肠溃疡，倒是说不用担心，不过谁知道，他们都爱撒谎……”

中年人推开门进来，他一进来，老人立刻感觉到温暖。他三两步走过来，剥开一个香蕉问道：“妈，有没有感觉不舒服？”

“没有没有，我不吃，你吃嘛。” 老人慈祥的笑笑，“对了，医生叫你过去。”

“好，我马上过去。” 中年人雷厉风行，马上又推门出去。

妇女还是冷漠的样子，很快又开了话匣子：“您真是好福气，有这样的儿子，不像我一个人。”

“他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孩子，又听话，从来不让人操心。”

中年人叩门时，医生正在护士耳边说悄悄话，他也听不见。另外几个医生在玩手机，要嘛是玩牌。那个医生转过头说：“请进来吧。” 护士往外走，和他擦肩而过，这好像是刚才粗心的护士。没时间多想了，医生，找我什么事？他大声问。

闻着那盆百合花，老人感到很不安，纯白的，干净整洁的病房一下子压抑起来。而对床的妇女还在说话，说侄子在医院工作之类，无聊的话，可恶的话。

为了平静下来，她不得不拿出手机，翻着一个又一个的号码。这间病房即使是夜晚也很亮，对床的中年妇女恶心地笑起来，很快又平静了，想来是在做梦。

男人迟疑着推开门，迎上一道祥和的目光。他慢慢走到床边，小声的说：“妈，钱都花光了，回去吧。” 老人一下子没有说话，灯光之下，母子二人的身影愈加瘦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