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余的人

我一出生就是一个幸福的人。父母经常吵架，却从没想过抛弃对方。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，打骂不少，但夸赞、呵护更不少。我度过了幸福的童年，从来没人敢欺负我。

正值春节，表妹小唯和我，一同拜访亲戚 —— 母亲的哥哥，也就是大舅。大舅家的孩子前些日子自杀了，顺便整理一下他的遗物。

舅表弟是一个懦弱，胆小鬼，不负责任的混蛋。舅舅说，他从小就让人操心，略微说两句就会摆脸色。总之是神经病，几乎没有人喜欢他。

他的遗物也很乱。各种书，大部分是课外书、插画和绘本。小唯几乎是在 “废墟” 中发现一个活页笔记本。“看看吗？” 她说。“哪儿有空，快点弄完，一会儿带你逛街。” 说着，将破旧的书装进了口袋。

小唯温和幼嫩的声音：

“我们是在教你。”

“是在教狗。”

（真美妙的声音）

我回过头盯着小唯，她今天穿着黑色百褶裙搭白 T 恤。和我同岁，看上去还要老成一点。多美啊。一定要尽早弄到手。

“都说没时间了，早点弄完不好吗。”

（再耽搁，计划就泡汤了）

“多有意思，这儿可是有厚厚的一本诶。”

“所以别闹了。”

（多关心一下我吧！）

“那就边整理边玩儿咯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（也许是来自小唯的考验也说不定）

笔记本记录着那胆小鬼的只言片语，纸张是残缺的，许多地方甚至完全撕掉了。

小唯往后翻了几页，念道：

“在我烧得晕头转向的时候，她说：‘活该。’父亲问道：‘他不是说感冒已经好了吗？’她尖声叫道：‘他是骗子，骗人的。”

“真有趣呐，有疑点。”

“依我看，并不是这样。这人一定有问题，‘她’应该是指舅表弟的妈妈。当时他的妈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说，一定是舅表弟做错了什么。并且舅舅已经一定问过他感冒有没有好，舅表弟回答，好了。所以，刚好就应验舅舅的说法了。这胆小鬼一点都不乖呢，还赌气似的写这种东西。真以为死者为大吗？人死了，理永远活着。” 我得意洋洋地说。

（这下子该佩服我了吧）

“真是这样？不过也对吧，这世上不应该会有父母不爱孩子的。”

“自信点，小唯，把应该去掉。”

小唯往后翻了几页。

“再见。”

“就这么两个字，再往后也并没有了。估计是那胆小鬼的遗言吧。”

“嗯，应该是。”

“快收拾完，带你去玩。”

（逛街之后带去我家，真是的，小唯就像是我老婆，特别乖）

小唯好像没有听见，修长的手指再次翻动，这次直接到了本子的开头。

“我不要一个人，就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。从出生到去世，都是一个人。所以，特列出应对措施如下：”

“后面都撕下去了，说明自己都后悔罗列这种东西，没什么用。真是大错特错，从一开始就错了，最起码出生的时候就有爸爸妈妈在场，其他没有到场的人也会默默期待。之后，念十几年书，学校里多好玩啊，不就有很多人吗。毕业之后谈个女朋友，其实也不用非要等到毕业，谈几年，或者换人，最后总会结婚、生孩子的。数数吧，这么多人，怎么可能是一个人。”

（女人都喜欢我这样聪明的男人）

“他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那你说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也不清楚了。”

“依我看，就是胆小鬼而已。谁的生活里没有困难，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？所有人都必须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吗？真恶心。”

（预感到小唯会夸我）

“哦哦，表哥，你懂得真多啊。”

“哈哈，虽然我年纪小，但经历多啊。况且，正直纯洁的人，对肮脏的人心是很敏感的。”

“哥哥真厉害。”

小唯拥有唯美的声音，这一声 “哥哥” 太让我惊讶了。她一定也喜欢我，否则何故用这样的语气？

很快，我们把舅表弟的遗物收拾完了。该扔的包起来，我带着小唯逛街去了。那一袋子书、杂记扔进了垃圾池，再也不会有人见到。在阳光下，小唯穿着百褶裙的样子太美了，长发披肩，落在腰部。一连几晚，我都想到我们的婚后生活。届时，她的头发、胳膊、腰部和小腿都将是属于我的。首要的是不能着急，否则会吓到她，总之一定得步步为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