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白

各位:

我是梦中人,此刻作为梦中人而写下这段独白。我不是那个惹人厌的家伙,也不是他的分身,那是不存在的。之所以说自己是梦中人,是因为只有他失眠之时我才现身。有时在寂静的午夜,有时候在凌晨早醒之后,差异之大,完全不能再说是同一个人。不过天亮之后,他只觉得 “我” 不过是另一种心境,过于哀怨。可我的确和他不是同一个人,我不仅看不惯他的行事风格,还看不惯他的自以为是。有些方面甚至完全相反。我认为他那样的人,最好死掉得了。

为什么写下这段独白呢?只因我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窝囊、坏、贱、自以为是以及讨人厌。一开始我不过是一个旁观者,并且也打算永远这样持续下去。可我逐渐产生了一个愿望:等他死了、成为笑柄之后,各位能有一点判断力,把我和他区分开,认识到他所做的怪事与我无关。我是不屑于扮演任何角色的,可是一旦存在着,就是非做点什么不可的。就算我什么也不做,仍然扮演了个什么都不做的角色。人生就是这样无奈的、下不来的舞台。忽然就发现自己身处于舞台上,剧目正演到中段,我们只能别无选择的一直演到最后一刻。

别误会,我不是要替他开脱。虽然人生这么无奈,但还是有一些选择。比如,如果对这个安排不满意,干脆就痛痛快快的弃演好了 —— 也就是自杀,这是唯一的自由抉择。虽说仍就扮演了一个自杀的角色,可总算是谢幕了,不用再继续痛苦的待在台子上了。但他这家伙就奇怪了,对生活总是不满,又像老鼠一般活着。抱歉,实在没有贬低老鼠的意思,不如这样说吧:他总自以为是的做出惹人厌的行为,同时又是寄生性的个体。我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么矛盾的人。他亲自把生活揉成了一团毛线团,又抱怨自己为什么命这么苦,感叹着 “生活是解不开的毛线团” 这样的话,故意来博取同情。诸位,请记得一定要理他远一点,他这人就像平静水面之下的涡流,自己把生活过得一团糟也就算了,竟然还一直试图将周围的人拖入和他相似的境地。

就拿人际交往来说吧。他一直远离人群,还说自己只要位于人群中心就会死去。可是你看,他又每天都为人际关系发愁:某人为什么多看了他几眼,某人为什么几天没联系他等等。有一次,他因为一件小事而崩溃,在机场对敬仰的女老师大倒苦水,过后弄得场面十分尴尬。原本计划寒假去看老师,这下子也尴尬得不敢再去。谢谢我连提起这件事都觉得羞愧万分,那他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呢?我敢肯定,他一定知道这样不好,可他就是这样做了。而且说完那些话之后,对于他也没有任何帮助,因为对方甚至无法理解。归根结底,把希望寄托在四五年没有联系的人身上,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。他一直被生活中那些糟糕的时刻所困扰着,可与此同时却又不断犯下新的错误,这难道不可笑吗?

这本身也是他过分孤僻导致的,没有人可以说心里话,于是就爱对安全的陌生人倒苦水。从小他就不会去交朋友,在小学、中学还好,至少同学之间的联系还算紧密。大学往后,不主动去交际就真的是一个人了。一个人也没什么,可他心底里又接受不了彻底的孤独。在人群这个漩涡之中,他首先是拼命的扑水离开中心,即将彻底离开时又不舍的回望,再次任由自己被卷入。在我看来,即使他彻底放弃也不可能沉入那中心的,因此逃离完全是徒劳。试问哪一点能让他脱颖而出呢?不管是相貌、才能亦或是气质,他都是下等水平,只会被抛离那个漩涡而已。我觉得能概括他的一个字,唯有贱而已。他应该像动物掩埋自己的粪便一样掩埋自己的情感,二者都没人想要看见。

此外,他意识到了却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是,他的存在完全是多余的。没有人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,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,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。可以这样说,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和他真正的连接着。他是社会中孤立的那个点。尽管他也认识一些人,可那都不过是彼此的过客。忽然就认识了,忽然就不再联系了。他自己就是他认识的所有人。作为一个多余的人,他却迟迟不肯去死,反而用自杀的念头来安慰自己活下去,这正是我所不耻的行径。换作我的话,热情的活着和痛快的死去总要选一个吧。而他却选择了在二者之间苟且。

他自诩不会利用其他人的弱点,比如说如果他知道说好话可以让某人为他开绿灯,他反倒不肯吐出半个好字。一定要据理力争的讲道理才行。为什么呢?因为这个傻瓜不愿意利用其他人心理上的弱势。十分高尚吗?可在我看来,他难道不是把自己当作别人的家长了吗?他这样行动的时候,一定会在心底暗暗判断别人的行径是否正确。其实这样的判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,因为只有选择而已。糖比水甜,可任谁也无法说所有人都必须选择更甜的糖。哪怕是地狱,人类也是可以选择走进去的。在心底预判对方的行径,可以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尊重。

他一直认为的一切痛苦的根源是身世。也就是给予他的舞台,在他出生之前的。“从来没得到过任何类似亲情的东西。” 使他常用的博取同情的话。这可是常见的谬论,如果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亲情,那他是怎么知道 “亲情” 这个东西的呢?既然不知道,又如何能判定自己有没有得到过?我并不比他获得过更多的体验,只不过思考多一些。也许他其实早就得到了呢,只是他觉得还不够好而已。他所经历的所谓厄运,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,也许痛苦根本就是他幻想出来的,只不过被他的矫情病态和敏感放大了而已。

人是凭感觉行动的,这他知道,可他不理解,更无法接受。他假装人类是凭借理性生活的,可生活在理性之前就出现了不是吗?更何况,假如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不会思考,我又怎么会?如果我不是思考的原因,自然也不能说说我是这个主体。这种拒绝使他长久以来一直在往错误的方向前进,这没什么,可他偏偏又是讨厌那个方向的,因此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他讨厌的人。他还没发现,不过,想必终有一日他又会懊悔的说 “生活真是理不清的毛线团啊” 这样的话。真是的,连死亡都不能让我对这种人心生好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