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雪之舞

佩子刚刚睁开眼,头还有些疼,恐怕是宿醉的后遗症。她轻轻按着额头,窗外正飘着细雪,预感告诉她,今天要阴了。

门外响起一阵不紧不慢地敲门声。“佩子,起床了吗?”,那是一种病态的鼻音。佩子吃力地分辨了一下,原来是怀沙同学的声音。

“我才在梳头呢。” 佩子缓缓地坐起来,“怀沙先生,有事吗?”

“有问题想请教你,还好吗。” 怀沙因为感冒而咳嗽着,门外好像有吹风的声音。

“您的声音怎么了,我送去的药没有吃吗?” 佩子已经梳好头发,披在肩上,头发被轻轻地拢过一下,露出耳朵和一大片脖子。

“太忙就忘记了,还没什么空档。”

“您太粗心了。别急。” 佩子飞快地涂好了口红,从柜子里拿了一件蓝白间的衣服穿上,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,才放心地去开了门。

“瞧我,敲门敲得是不是太急了点,吓着你了。” 怀沙略带歉意地说道。

“没事啊,我可不能怠慢了客人,被老师知道会挨骂的。”

“你,” 怀沙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形容词 “今天打扮得很干净。” 他随后说。

“哈哈!” 佩子微微地笑了一下,“您真会夸人啊。对了,怀沙同学,有什么事情?”

“你和木子说过什么话吗?”

“哎,我们可是在一起共事,什么事都会聊一些。真要问起来的话,我们时常聊些山麓间里的趣事,比如鹿儿声鸣啦,弟弟在山脚堆的雪人啦…”

“那有没有和我相关的?”

“什么意思?倒是有讲到过怀沙同学的生意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 怀沙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
“怎么这副表情?您以为呢?”

“哪来这么多问题。” 怀沙故作严肃地掩饰尴尬,木子明明拜托他要好好对佩子姐姐好,怎么会这样。

一阵风把雪吹了点过来,堆积在两个人脚下,零零碎碎地一些。

“怀沙先生,外面太冷了,赶快进房间来吧。”

“不用了,我先回去吃药,今天天气不错,若雪化了还要出去走走。” 怀沙被那阵风吹着了,他扯紧睡袍,努力让自己暖和一些。

刚才的佩子是那么洁净,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妥帖的地方。怀沙立刻就将佩子同他过去见过的其他女人分开了。佩子不应该是可以用轻浮的笑话挑逗的对象,搞笑对她来说也不管用,虽然会笑却不是发自内心的。

事实如佩子所料,阴了一整天,她毕竟也熟络了。没有放晴,但下雪也没,只飘了早上那一阵子细雪。怀沙吹过风后感冒更加严重,服药后也只是待在被子里,哪儿也没去。

山上除松树外,偏南面的一些落叶树已经掉光了叶子,像伸向天空的手指,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。

“陈怀先生,真巧!你也在。” 佩子还穿着山庄的衣服,蓝白相间。

“傻瓜,不冷吗?” 陈怀以一种微妙的语气关心着,仿佛设计好的。

“不冷呀!” 佩子边说边摇头,“我里面暖和得很,倒是您,快入夜了,出来做什么。”

“是为了你,希望能和你偶遇。如果能偷偷看一眼的话,吹点风也值得了。”

“哈哈” 佩子掩着嘴笑了,“我还不知道有人会为了我做这种事情!”

“你多好啊,勤快贤惠,人也漂亮。”

“您真是夸得我不好意思了。” 佩子止不住,笑得前仰后合。一手掩着嘴,一手捂住肚子。

“喂,手放在肚子上干嘛。”

说着,陈怀就伸手去捉佩子捂着肚子的右手,佩子没躲开,大概没试图去躲。手腕被陈怀捉住了,那刚好不是敏感的部位,佩子玩笑似地挣扎了一下,遂放弃了。

怀沙推开窗,正好看到二人纠缠在一起。“有什么好笑的呢?” 他心想。可佩子只是止不住地笑,他听不到谈话内容,不过就算听到也未必能懂。阴了一天之后,在傍晚时分,终于又飘起细雪来了。

陈怀打算进一步,去合佩子的掌心,他却想错了。一不留神,佩子便挣脱了,然而她还是一副认真又不认真的表情,似乎完全不在意,不像是在反抗。

“在笑什么?” 怀沙裹着围巾,只露出鼻子,感冒的鼻音加上劳累后的呼吸,声音非常奇怪。

“怀沙,佩子说你感冒了,有没有好一点。” 陈怀关切地问道。

“吃药之后头已经不疼了,要多谢佩子小姐的药,没有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。”

“陈怀同学,既然如此,打算怎么报答我?” 佩子不再笑得那么厉害,声音是玩笑般的,有几分严肃起来。

要命,该说点什么?怀沙的心给不出答案。要命,要命,连脑子也给不出。他其实思维一点也不机敏,紧要关头总是沉默。

可惜,所生活的现实是不会等人的,不论是不是在思考都没有暂停按钮。怀沙不回答,他和佩子的对话就结束了,佩子继续和陈怀搭话,笑得前仰后合。

怀沙冥冥中感觉到错过了什么,准确来说是做错了,这让他感觉和佩子越来越远。有时候,即使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,错误答案也总是很容易确定。只要有所察觉,遗憾就悄然而至。不过,这类烦恼恐怕只有自杀才能摆脱了。算了吧,我做不到,他心想。

很快完全入夜,细雪继续飘,吹起微风。怀沙碍于身体,已经不能同他们聊天了,本来他也没准备,于是告辞。在他身后,陈怀不知道又讲了什么笑话,引得佩子一阵发笑,连嘴也没有掩着了。离开他们之后,山庄渐渐安静了些,除了环绕山野而特有的噪音外,什么声音也没有,而那噪音其实也早已被过滤掉了,因此有空洞的感觉。西方的天边唯有的一线白光很快也将消失,之后世界便再无声音也无亮光,不过早已经习惯了,倒也还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