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明月

下午五点,老师在台上讲课。斜阳散发阳光,窗棂投下阴影,刘信洁没法看清老师的脸,只是觉得他动作很可怕。像只怪物,挥着刀步步紧逼。刘信洁同学,你醒了。很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,可刘信洁看不见,这句话的让教室的气氛变得让人害怕。她成了目光的焦点,被所有人的目光炙烤着,感觉快死掉了

“老师,抱歉。” 刘信洁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,匆忙站起,低下头,没有表情。没有情绪。“你到底怎么回事?”,好像野兽嗅到血腥味儿,又说:“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啊,而且你做为一个女生,真的不感到丢人吗?”

“老师,有很多人都在睡觉呢。” 刘信洁一说完这话,教室热闹起来,像在赶集又像是看一场戏。老师双手撑在桌子上:“顶嘴啊?出去站着,没有我的允许哪儿也不能去。”

“好,老师。” 这样好多了,她安慰自己,冬夜寒风却没有。罚站对她不是惩罚,站一会并不累,丢人更无所谓。对她而言,一个人更好,在外面舒服很多。她生来就会本能地想逃离人群,与生俱来的,身为悲惨者的本能。即使一个人生来悲惨,只要远离人群就会好很多。她出门后,赵明月也跟着出去。黄老师没有管,只当做没看见,继续讲起课来,又是温润如玉,声如春风的模样。

刘信洁没想到赵明月跟出来了,这是她意料之外的,但仔细一想又好像很合理。“刘信洁,嗯?”“怎么了?” 刘信洁靠着墙站好,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,索性就没有表情,惨白的脸越发接近白纸。“帮帮我,怎么样,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书吗?”“哦,这样吗,我课桌抽屉里有本《浮生六记》,文言文。”“多谢了。” 说罢,赵明月回了教室,又回头看了刘信洁一眼。她有点不懂,像赵明月这样的人,为什么要和她有往来,这让她很不自在。

刘信洁。刘信洁。她念着自己的名字,在寒冷的夜风中,黄老师念个不停,但似乎没人听他。这也是人类的模样之一吗?陶醉在自己已经相信的事实里,绝不迈开脚步去了解真相的样子。可怕,可怕又悲惨。

她一直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没什么幻想,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,与其说是没有兴趣,不如说已经没有精力了,虽然还想拼尽全力地做好一件事情,但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。老了,或许是这样吧,还没过二十的年纪,怎么就和 “老” 扯上了关系。不过,刘信洁并没有任何的失望,对她来说生活本就该是如此,任何改变都是种奢望。

之后过了几个月,刘信洁因为一些小事被开除了。成了一个自由人,不过这种状态也没持续太久。只要活着想要休息就是不可能的,她在附近电子厂找了份工作。这样一来,就是名符其实的 “行尸走肉” 了,重复者日复一日的工作,机械、枯燥。人类所骄傲的智慧和情感都忘掉,这样她终于能喘口气,勤奋的意义正是这样。

日子不久迎来改变,她和赵明月搬到一起了。对于二者来说,都是件好事。二者能够各取所需,而且在某种程度上,他们是 “同一类人”,至少有一点共同语言。

就这样,刘信洁白天去电子厂上班,晚上租屋与赵明月聊天喝酒。屋子很大,照明和通风不好,颇有些阴暗,只有晚上会吹进一点风。推开窗能看到河,但窗子时常紧闭。离电子厂只有几百米,刘信洁上班下班都很方便。

刘信洁下班的时间比赵明月放学的时间晚,但她总先一步到家。赵明月来得迟,但经常会带些东西回来,烟、酒或是零食玩具一类,之后一边和刘信洁玩游戏一边享用。他们经常玩的是一个刘信洁发明的 “寻找” 游戏,随便找两个事物,然后找出他们的相同与不同之处。这样的游戏也就他们两个能玩的开心,随便找个大街上的正常人来评判,准会说:“哎呀,这是多么无聊的游戏。”

之前赵明月是要去食堂吃饭,现在和刘信洁住到一起,每天买菜回来。一日三餐都由刘信洁操刀,平淡的味道越来越重,越来越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。

时间过得很快。有一天赵明月说:“刘信洁,一起去死吧。” 刘信洁欣然答应,她思来想去,写了一张字条:“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。” 赵明月也学着留了一张。

然后,这对夫妇立马着手准备自杀。赵明月提议在租屋烧炭,但立即被刘信洁否决了。一是害怕对周围的住户造成影响,二来随意弃置尸体会给他人添麻烦。经过彻夜的讨论,他们决定投江。

秋风中,城市已经有了一点冬天的模样,江水寒凉刺骨,笼着薄雾。夫妇俩一早就在江边等候,直到清晨的暖阳浮起来,刘信洁在两人的脚上绑好石头,避免尸体乱漂。两人又互相依靠着看了看风景,他们抱起石头往江里走去。一步步地,最终发出沉闷的 “咚” 的一声。江水打了个旋,他们就消失在了江水之间。